072[精修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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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72[精修]
郁時南洗完手後, 一邊甩著手上的水珠一邊往回走，然後便在嘈雜黯淡的包廂前，緩緩頓住腳步。
他微微瞇起眼睛。
看不清, 還是看不清。
“小郁！”男人使勁招招手，“這邊！”
郁時南哦了一聲, 這才找到方向坐過去。
周遭充斥著燈紅酒綠的嘈雜和迷醉, 臺子上還杵了三根鋼管, 有三名負責助興的領舞在上面扭來扭曲, 音樂跟地震一樣轟炸著耳膜，昏暗的包廂內不時掃過五顏六色的燈, 處處透出一股靡艷的色彩。
郁時南其實不太喜歡這種場合。
他婉拒過幾次, 但隨行的團員實在太過執拗, 索性就心一橫，跟著一起來了。
出行在外，很多事情確實身不由己。
郁時南一會低頭看看腳尖, 一會搓弄下酒杯，聽到身邊人的叫好聲後又趕緊擡頭看看那三名領舞。
……有些許的健碩。
郁時南再次垂下腦袋。
果然外國人就是骨架大一點。
他要了杯低濃度的雞尾酒, 然後盡可能將自己縮得不那麽顯眼，略顯拘謹地接受著身邊人的敬酒，就這麽抿一口, 抿一口, 再抿一口……
冷冽的酒液倒入杯中，堆起的細小氣泡還未來得及升騰, 就迎著高漲的氣氛，在郁時南逼不得已下的推杯換盞中, 吞咽入喉。
一來二去，郁時南的腦袋開始泛沈, 像被冬天水浸透的棉被，偏偏身子又軟得不行，這就導致他一會歪過來，一會歪過去。
他使勁眨眨眼，努力保持清醒。
他不想喝醉，也不想借酒消愁。
喝多了腦袋會不清醒，不清醒就會想起來霍周。
郁時南輕聲嘆口氣。
他感覺自己好像陷在泥潭裏，越掙紮陷得越深，所以他只能時時刻刻保持冷靜，以此來控制下陷的速度。
起初他還在擔心自己的不告而別會影響霍周大運會的成績，但隨著本屆大運會的火熱開幕，每個項目的結束都伴隨有新聞的輪番報道。
同樣身在南法的郁時南自然也看到了霍周的成績——一如往常。
感到欣慰的同時，又有一點失落。
郁時南使勁甩甩腦袋，他覺得他應該是醉了。
還是睡覺吧。
睡著就不會想了。
郁時南醉暈暈地歪向一側。
在腦袋倒靠身邊男生肩膀的剎那，一只泛著寒涼的大手阻止了這一行徑。
手的主人不是別人。
正是剛從蒙彼利埃趕過來，氣息還有些微喘，肩膀頭發都落了層白絨的細雪。
興許是因為周遭都是一片黑，才會襯得這層落白如此突兀，以至於連澎湃雀躍的音符都變得混沌而沈重。
四十分鐘。
霍周趕到這裏用了四十分鐘。
大型藝術節、古羅馬圓形競技場……
同時符合這一條件的，只有南法尼姆。
橫跨兩座城市，詢問了周遭的六家酒吧。
最終在郁時南最不該出現的gay吧裏，找到了他。
霍周默然地在原地站了很長時間。
直到隔壁的男生讓出一個身位的沙發。
霍周坐下，任由郁時南靠過來，思緒亂飛。
他以為他會很生氣，因為郁時南還是這麽不知道保護自己，異國他鄉的gay吧、敞口的酒杯、撇下手機去上廁所……每一件都夠霍周念叨一萬次危險。
但好像也沒有身份去生氣。
他以為他會很激動，畢竟上一次見郁時南是什麽時候來著……記不清了，自郁時南在除夕當晚不告而別之後，他就再沒有聯系上過郁時南。
可好像也沒有身份去激動。
他以為他會有很多話想說，因為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跟郁時南講過話了，他想說這幾天一直失眠頭很疼，想說法國怎麽偏偏在二月份迎來寒潮，他要冷死了。
終歸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。
霍周分析不清自己現在的心情。
戀人也好朋友也罷，他想要得不過是一個能長久呆在郁時南身邊的名頭。
陳青礬說得對，他確實是自信過了頭，忘了人與人之間的關系，還會變得形同陌路。
明知道郁時南不喜歡這種場合，但他卻自私的希望這場酒局永遠不要結束。
仿佛短暫享有片刻幸福的灰姑娘，一旦午夜十二點的鐘聲被敲響，所有的一切就會被撥回原點，不覆存在。
霍周微微偏過頭，透徹的視線打量在身旁人的側臉輪廓。
好像……瘦了點？花了好長時間才養起來的二兩肉，說沒就沒。
周遭依舊響徹著震耳欲聾的舞曲，但他卻覺得安靜至極。
相比這片刻的歡愉，縈繞在他心頭的，更多的還是會再次失去的心亂。
這種恐慌細細麻麻地遍布全身，令他身體僵硬，呼吸放緩。
他迫切地想要將一切攤牌，又下意識感到猶豫。
說出來的話，郁時南會不會覺得他……惡心？
分明來之前才跟陳青礬坦白過性向。
可霍周向來不在乎別人的看法。
他只在乎郁時南怎麽看他。
霍周劇烈的心跳伴隨著巨大的慌亂幾乎將他吞噬。
心臟被攥緊，再攥緊，擠壓出血液，嵌入進血肉。
“就稍微喜歡一下我，不行嗎？”霍周聲線幹澀而沙啞。
“我不會讓你後悔走上這條路。”
尾音落下的剎那，胸腔內的酸澀也翻湧得厲害。
他伸手端過面前那杯還剩下大半的酒液灌入喉中。
似乎每場酒局都能找出一個清醒鎮定的人。
身邊的人三三兩兩被送離後，那人看著面容陰沈坐在那一動不動的霍周，又看看倚靠在他肩頭睡得正熟的郁時南，似乎明白了什麽。
“這是我們酒店的地址。”那人沖霍周說，“你等會把他送過來吧，他一個人住。”
霍周反應遲緩地接過，而後點點頭：“好的。”
午夜的鐘聲還是敲響了。
跟灰姑娘不同的是，霍周收獲了一個可以送王子回家的機會。
他給郁時南把圍巾和毛線帽戴好，然後將人背起來，一步一步走得緩慢小心。
南法的天氣轉變來得猝不及防，分明昨天氣溫還略微偏高，今天就發布了寒潮預警，甚至緊急增添了幾百所緊急收容中心，來幫助流浪者度過寒冬。
兩旁的街道已經是一片白茫茫。
新雪踩在腳下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音。
郁時南醒了，帶著滿身的酒氣。
霍周身子一僵。
郁時南纖長的睫毛下是一雙圓潤的眼睛，帶著點被酒精浸染過的迷茫，不似往日般明亮有神，他懵懵地看著面前放大的五官。
霍周下意識別過頭。
“你……”郁時南捧著他的臉掰過來，認真觀察了一會，呵呵呵的笑出來，“長得好好看啊。”
“是嗎。”霍周見他半醉半醒，有些如釋重負。
“嗯。”郁時南使勁點點頭。
涼風裹挾著寒雪直往領口裏鉆。
刺骨的寒意令郁時南渾渾噩噩的大腦清醒不少。
思緒回籠的剎那，他也終於看清了面前的人。
正是那個，他喜歡到連朋友都做不下去，害怕被發現小心思不惜跑到異國他鄉，兩次主動都被拒而遠之的人
——霍周。
郁時南酒醒了大半。
“放我下來。”
嗓音再不似片刻前黏.糯粘連，反倒帶上點清亮的幹脆。
霍周身子一僵，
還沒等他有所動作，郁時南便掙紮著跳了下來。
良久後，霍周緩緩直起腰，腳步微轉。
郁時南這才發現霍周好像疲憊了很多。
那雙眼睛再不似以往的恣意明亮。
反倒帶上點死氣沈沈的萎靡。
就一眼，郁時南差點心軟。
……裝給你看的而已。
郁時南，你可不要上當啊。
他抿住嘴巴，攥起拳頭，努力讓自己保持在一個機警的狀態。
霍周什麽都沒說，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。
時間被無限拉長，郁時南幾乎要在這場無聲的對峙中敗下陣來。
再然後，霍周擡起了手。
郁時南本能地向後縮身子。
但霍周只是拍掉落在他身上的雪，瞥見那凍得有些通紅的鼻尖後，又把他的圍巾往上扯了扯。
僅僅是一個簡單的小動作。
郁時南沒有氣了。
什麽氣都沒了。
甚至有點想哭。
胸腔都泛起酸澀。
霍周半張臉被路燈下的樹影遮掩，從他的表情中讀不出任何訊息：“我送你回酒店，一個人走夜路，不安全。”
“不需要。”郁時南生怕被他察覺到異樣，別過臉去。
只是在霍周眼裏，這個動作被解讀成了厭惡的意思。
他喉結上下滾動一剎，啞著嗓子開口：“我知道你不想看見我，但我可以跟在你身後，離你遠遠的，只要你安全回到酒店，我就離開。”
郁時南積壓的情緒一下就爆發出來：“危險就危險，和你有什麽關系？你是覺得我沒辦法擔負得起自己的人身安全嗎？霍周，你到底是我什麽人啊？朋友之間關心到這種程度，是不是太越界了？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對於兩名男生接吻怎麽看嗎，好，我告訴你，我現在就告訴你！我覺得畸形！覺得不正常！覺得暧.昧！所以我沒辦法跟你回到以前那樣，行了嗎？你滿意了嗎？！”
即便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，但當郁時南親自開口說出那句“回不到以前”時，霍周的心臟還是明顯的滯空一瞬。
回不去了，真的回不去了，連朋友都做不成了，他可以留在郁時南身邊的唯一的身份和名號也被剝奪了。
“聽夠了就趕快滾吧。”郁時南使勁憋著不讓眼淚滾下來。
說罷，見霍周沒有動作，便率先扭過頭，想自己離開。
卻在轉身的剎那被霍周抓住了手腕。
“以後不要一個人來gay吧。”霍周腦袋垂得低低的，“很亂，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樣。”
又來了。
熟悉的話語。
郁時南剛要不耐煩的反駁，就在話語即將滾出喉的剎那楞住。
……等等。
他是不是聽到了什麽？
什麽叫“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樣”？
霍周是gay？
gay？
gay？？
gay？？？
這是什麽時候的事？他掰的？
不可能啊，他不是沒掰成功嗎？
郁時南傻站在原地。
半天後，掙脫了下手腕：“你別胡言亂語……”
“我說得都是實話。”霍周擡起眼睛。
郁時南跟他對視一眼就什麽都說不出了。
因為霍周現在的表情不可謂不悲傷。
憋紅的眼眶內盛著的是萬般覆雜的情緒。
大抵是真的再想不出比眼下還會糟糕的狀況，霍周並沒有停止闡述。
“郁時南，我是gay，生下來就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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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郁！”男人使勁招招手，“這邊！”
郁時南哦了一聲, 這才找到方向坐過去。
周遭充斥著燈紅酒綠的嘈雜和迷醉, 臺子上還杵了三根鋼管, 有三名負責助興的領舞在上面扭來扭曲, 音樂跟地震一樣轟炸著耳膜，昏暗的包廂內不時掃過五顏六色的燈, 處處透出一股靡艷的色彩。
郁時南其實不太喜歡這種場合。
他婉拒過幾次, 但隨行的團員實在太過執拗, 索性就心一橫，跟著一起來了。
出行在外，很多事情確實身不由己。
郁時南一會低頭看看腳尖, 一會搓弄下酒杯，聽到身邊人的叫好聲後又趕緊擡頭看看那三名領舞。
……有些許的健碩。
郁時南再次垂下腦袋。
果然外國人就是骨架大一點。
他要了杯低濃度的雞尾酒, 然後盡可能將自己縮得不那麽顯眼，略顯拘謹地接受著身邊人的敬酒，就這麽抿一口, 抿一口, 再抿一口……
冷冽的酒液倒入杯中，堆起的細小氣泡還未來得及升騰, 就迎著高漲的氣氛，在郁時南逼不得已下的推杯換盞中, 吞咽入喉。
一來二去，郁時南的腦袋開始泛沈, 像被冬天水浸透的棉被，偏偏身子又軟得不行，這就導致他一會歪過來，一會歪過去。
他使勁眨眨眼，努力保持清醒。
他不想喝醉，也不想借酒消愁。
喝多了腦袋會不清醒，不清醒就會想起來霍周。
郁時南輕聲嘆口氣。
他感覺自己好像陷在泥潭裏，越掙紮陷得越深，所以他只能時時刻刻保持冷靜，以此來控制下陷的速度。
起初他還在擔心自己的不告而別會影響霍周大運會的成績，但隨著本屆大運會的火熱開幕，每個項目的結束都伴隨有新聞的輪番報道。
同樣身在南法的郁時南自然也看到了霍周的成績——一如往常。
感到欣慰的同時，又有一點失落。
郁時南使勁甩甩腦袋，他覺得他應該是醉了。
還是睡覺吧。
睡著就不會想了。
郁時南醉暈暈地歪向一側。
在腦袋倒靠身邊男生肩膀的剎那，一只泛著寒涼的大手阻止了這一行徑。
手的主人不是別人。
正是剛從蒙彼利埃趕過來，氣息還有些微喘，肩膀頭發都落了層白絨的細雪。
興許是因為周遭都是一片黑，才會襯得這層落白如此突兀，以至於連澎湃雀躍的音符都變得混沌而沈重。
四十分鐘。
霍周趕到這裏用了四十分鐘。
大型藝術節、古羅馬圓形競技場……
同時符合這一條件的，只有南法尼姆。
橫跨兩座城市，詢問了周遭的六家酒吧。
最終在郁時南最不該出現的gay吧裏，找到了他。
霍周默然地在原地站了很長時間。
直到隔壁的男生讓出一個身位的沙發。
霍周坐下，任由郁時南靠過來，思緒亂飛。
他以為他會很生氣，因為郁時南還是這麽不知道保護自己，異國他鄉的gay吧、敞口的酒杯、撇下手機去上廁所……每一件都夠霍周念叨一萬次危險。
但好像也沒有身份去生氣。
他以為他會很激動，畢竟上一次見郁時南是什麽時候來著……記不清了，自郁時南在除夕當晚不告而別之後，他就再沒有聯系上過郁時南。
可好像也沒有身份去激動。
他以為他會有很多話想說，因為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跟郁時南講過話了，他想說這幾天一直失眠頭很疼，想說法國怎麽偏偏在二月份迎來寒潮，他要冷死了。
終歸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。
霍周分析不清自己現在的心情。
戀人也好朋友也罷，他想要得不過是一個能長久呆在郁時南身邊的名頭。
陳青礬說得對，他確實是自信過了頭，忘了人與人之間的關系，還會變得形同陌路。
明知道郁時南不喜歡這種場合，但他卻自私的希望這場酒局永遠不要結束。
仿佛短暫享有片刻幸福的灰姑娘，一旦午夜十二點的鐘聲被敲響，所有的一切就會被撥回原點，不覆存在。
霍周微微偏過頭，透徹的視線打量在身旁人的側臉輪廓。
好像……瘦了點？花了好長時間才養起來的二兩肉，說沒就沒。
周遭依舊響徹著震耳欲聾的舞曲，但他卻覺得安靜至極。
相比這片刻的歡愉，縈繞在他心頭的，更多的還是會再次失去的心亂。
這種恐慌細細麻麻地遍布全身，令他身體僵硬，呼吸放緩。
他迫切地想要將一切攤牌，又下意識感到猶豫。
說出來的話，郁時南會不會覺得他……惡心？
分明來之前才跟陳青礬坦白過性向。
可霍周向來不在乎別人的看法。
他只在乎郁時南怎麽看他。
霍周劇烈的心跳伴隨著巨大的慌亂幾乎將他吞噬。
心臟被攥緊，再攥緊，擠壓出血液，嵌入進血肉。
“就稍微喜歡一下我，不行嗎？”霍周聲線幹澀而沙啞。
“我不會讓你後悔走上這條路。”
尾音落下的剎那，胸腔內的酸澀也翻湧得厲害。
他伸手端過面前那杯還剩下大半的酒液灌入喉中。
似乎每場酒局都能找出一個清醒鎮定的人。
身邊的人三三兩兩被送離後，那人看著面容陰沈坐在那一動不動的霍周，又看看倚靠在他肩頭睡得正熟的郁時南，似乎明白了什麽。
“這是我們酒店的地址。”那人沖霍周說，“你等會把他送過來吧，他一個人住。”
霍周反應遲緩地接過，而後點點頭：“好的。”
午夜的鐘聲還是敲響了。
跟灰姑娘不同的是，霍周收獲了一個可以送王子回家的機會。
他給郁時南把圍巾和毛線帽戴好，然後將人背起來，一步一步走得緩慢小心。
南法的天氣轉變來得猝不及防，分明昨天氣溫還略微偏高，今天就發布了寒潮預警，甚至緊急增添了幾百所緊急收容中心，來幫助流浪者度過寒冬。
兩旁的街道已經是一片白茫茫。
新雪踩在腳下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音。
郁時南醒了，帶著滿身的酒氣。
霍周身子一僵。
郁時南纖長的睫毛下是一雙圓潤的眼睛，帶著點被酒精浸染過的迷茫，不似往日般明亮有神，他懵懵地看著面前放大的五官。
霍周下意識別過頭。
“你……”郁時南捧著他的臉掰過來，認真觀察了一會，呵呵呵的笑出來，“長得好好看啊。”
“是嗎。”霍周見他半醉半醒，有些如釋重負。
“嗯。”郁時南使勁點點頭。
涼風裹挾著寒雪直往領口裏鉆。
刺骨的寒意令郁時南渾渾噩噩的大腦清醒不少。
思緒回籠的剎那，他也終於看清了面前的人。
正是那個，他喜歡到連朋友都做不下去，害怕被發現小心思不惜跑到異國他鄉，兩次主動都被拒而遠之的人
——霍周。
郁時南酒醒了大半。
“放我下來。”
嗓音再不似片刻前黏.糯粘連，反倒帶上點清亮的幹脆。
霍周身子一僵，
還沒等他有所動作，郁時南便掙紮著跳了下來。
良久後，霍周緩緩直起腰，腳步微轉。
郁時南這才發現霍周好像疲憊了很多。
那雙眼睛再不似以往的恣意明亮。
反倒帶上點死氣沈沈的萎靡。
就一眼，郁時南差點心軟。
……裝給你看的而已。
郁時南，你可不要上當啊。
他抿住嘴巴，攥起拳頭，努力讓自己保持在一個機警的狀態。
霍周什麽都沒說，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。
時間被無限拉長，郁時南幾乎要在這場無聲的對峙中敗下陣來。
再然後，霍周擡起了手。
郁時南本能地向後縮身子。
但霍周只是拍掉落在他身上的雪，瞥見那凍得有些通紅的鼻尖後，又把他的圍巾往上扯了扯。
僅僅是一個簡單的小動作。
郁時南沒有氣了。
什麽氣都沒了。
甚至有點想哭。
胸腔都泛起酸澀。
霍周半張臉被路燈下的樹影遮掩，從他的表情中讀不出任何訊息：“我送你回酒店，一個人走夜路，不安全。”
“不需要。”郁時南生怕被他察覺到異樣，別過臉去。
只是在霍周眼裏，這個動作被解讀成了厭惡的意思。
他喉結上下滾動一剎，啞著嗓子開口：“我知道你不想看見我，但我可以跟在你身後，離你遠遠的，只要你安全回到酒店，我就離開。”
郁時南積壓的情緒一下就爆發出來：“危險就危險，和你有什麽關系？你是覺得我沒辦法擔負得起自己的人身安全嗎？霍周，你到底是我什麽人啊？朋友之間關心到這種程度，是不是太越界了？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對於兩名男生接吻怎麽看嗎，好，我告訴你，我現在就告訴你！我覺得畸形！覺得不正常！覺得暧.昧！所以我沒辦法跟你回到以前那樣，行了嗎？你滿意了嗎？！”
即便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，但當郁時南親自開口說出那句“回不到以前”時，霍周的心臟還是明顯的滯空一瞬。
回不去了，真的回不去了，連朋友都做不成了，他可以留在郁時南身邊的唯一的身份和名號也被剝奪了。
“聽夠了就趕快滾吧。”郁時南使勁憋著不讓眼淚滾下來。
說罷，見霍周沒有動作，便率先扭過頭，想自己離開。
卻在轉身的剎那被霍周抓住了手腕。
“以後不要一個人來gay吧。”霍周腦袋垂得低低的，“很亂，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樣。”
又來了。
熟悉的話語。
郁時南剛要不耐煩的反駁，就在話語即將滾出喉的剎那楞住。
……等等。
他是不是聽到了什麽？
什麽叫“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樣”？
霍周是gay？
gay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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gay？？？
這是什麽時候的事？他掰的？
不可能啊，他不是沒掰成功嗎？
郁時南傻站在原地。
半天後，掙脫了下手腕：“你別胡言亂語……”
“我說得都是實話。”霍周擡起眼睛。
郁時南跟他對視一眼就什麽都說不出了。
因為霍周現在的表情不可謂不悲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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